譯者注：原文發(fā)表于The Athletic，文中數(shù)據(jù)均截至原文發(fā)稿時（當?shù)貢r間6月9日），所涉及日期已轉(zhuǎn)為北京時間。文中觀點與譯者及平臺無關。
俄克拉荷馬城報道——在凱文-杜蘭特以前的餐廳里，一片寂靜。
請注意，并非空無一人。在這家如今名為查爾斯頓餐廳的餐館里，人們正在享用漢堡、沙拉和精心調(diào)制的飲品，它坐落于市中心主要娛樂區(qū)域的磚城街區(qū)。但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陣喧囂。每當你走進這個地方，都會感受到一種搏動般的活力。十年前，這里被稱為杜蘭特餐廳——這是凱文-杜蘭特的個人美食項目，他當時是這座城市的代表人物。杜蘭特是俄克拉荷馬城閃耀的驕傲，在2014年接受MVP獎項時發(fā)表的演講中，他談及母親旺達的犧牲時感動落淚，這一幕成為了一個城市標志。
杜蘭特 = 俄克拉荷馬城。
但那似乎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無論如何，感覺比杜蘭特離開后的九年還要漫長。
那支在2008年從西雅圖遷來后，以驚人的速度圍繞杜蘭特、拉塞爾-威斯布魯克和詹姆斯-哈登建立的俄克拉荷馬城雷霆隊，已經(jīng)被另一支新的、具有統(tǒng)治力的球隊幾乎同樣迅速地取代，這支新球隊由謝伊-吉爾杰斯-亞歷山大領銜，而且其防守如同食人魚群一般撕咬對手的運球。這支球隊擁有自己的MVP——亞歷山大，以及一個由自家培養(yǎng)的全明星球員（杰倫-威廉姆斯）、天賦異稟的角色球員（切特-霍姆格倫、盧-多特、卡森-華萊士）和來自自由球員/交易的引援（亞歷克斯-卡魯索、以賽亞-哈爾滕施泰因）組成的出色輪換陣容，他們在一個神奇的賽季里完美融入，幫助雷霆隊在以68勝14負的戰(zhàn)績統(tǒng)治NBA常規(guī)賽后，重返NBA總決賽，對陣印第安納步行者隊。
雷霆隊的2.0版本在這里迅速受到喜愛，其狂熱的球迷在主場比賽的48分鐘里不停地、不知疲倦地高喊“OKC…OKC…OKC”，這首先當然是為球隊加油。但，或許，也是為了他們自己。套用蘇斯博士經(jīng)典作品《霍頓與無名氏》中呼呼鎮(zhèn)居民的口號：“我們（還）在這里，我們（還）在這里，我們（還）在這里……”
“我們不會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霍姆格倫在周日接受采訪時說道，“我們很感激這里每場比賽都變得如此喧鬧。這讓我們想站到賽場上，并用出色的表現(xiàn)代表這座城市。我感覺我們是他們的延伸，而且他們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們在我們?nèi)绾握宫F(xiàn)自己、如何上場并努力執(zhí)行戰(zhàn)術方面，對我們抱有某種程度的期望。上場做到那些事情并不能保證每晚都取得勝利，但我們知道這座城市全心投入，所以同時我們也必須全心投入?！?/p>
如果這聽起來有點大學里那種加油助威的感覺……好吧，這里其實就是一座充滿大學城氛圍的城市。這話并無譏諷或者居高臨下之意。這支球隊和其球迷基礎之間存在一種共生關系，一方的復蘇滋養(yǎng)著另一方，而且沒有像其他地方的職業(yè)體育粉絲那種普遍存在的犬儒主義[1]，即對球員的天價薪水以及為留住他們所需的基礎設施這種同等高昂的成本感到惱火。
[譯注]犬儒主義，亦譯作“昔尼克主義”，西方古代哲學、倫理學學說。主張以追求普遍的善為人生目的，為此必須拋棄一切物質(zhì)享受和感官快樂。 在現(xiàn)代語境中常指一種懷疑、不信任的態(tài)度，尤其體現(xiàn)在對金錢和權力的不信任。在此文中特指粉絲對高薪球員和高昂基礎設施建設成本的懷疑或不滿。
“我總是把它比作，就像一支本地的小型高中橄欖球隊表現(xiàn)非常出色，然后周圍的城市居民都會聚集在他們身邊，”威廉姆斯在總決賽第一場比賽開始前說道，“俄克拉荷馬城就是這樣。但整個州都是這樣。自從我來到這里，無論去哪里，我們都感受到了愛。這是一種非?？岬捏w驗。即使是在過去的兩年，我真的很高興能夠成為非常優(yōu)秀的球隊里的一員。我認為這只會給這座城市帶來越來越多的活力。我很高興我們能夠把這種活力帶回這里?！?/p>
這里還有其他的職業(yè)運動隊，比如道奇隊的AAA級附屬球隊俄克拉荷馬城彗星隊。但雷霆隊仍然是主角。
“這聽起來可能很膚淺，但你的城市是什么樣的，就看你的運動隊和誰比賽?！鼻岸砜死神R城市長米克-科內(nèi)特說道，他是說服當?shù)剡x民一次又一次自掏腰包資助城市重建工作的推動力之一。
“當我們的職業(yè)體育隊打的是AAA級別的比賽時，那些（同樣擁有AAA級別球隊的）城市就是我們的同級別城市，”科內(nèi)特說道，“2005年10月，當黃蜂隊（在卡特里娜颶風迫使他們離開新奧爾良后臨時遷至此地）到來時，一切都改變了。突然之間，我們開始與來自洛杉磯、芝加哥以及達拉斯的球隊進行交手。我們再也沒有真正回頭看過。而且我認為我們對自身的看法也變得不同了。然后，到了今天，這個城市的品牌形象基本上是很積極的。這必然是因為他們現(xiàn)在將我們的城市與一支籃球隊的正能量聯(lián)系在了一起?！?/p>
“而且所有的經(jīng)濟指標，以及所有關于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遷居于此的數(shù)據(jù)，這一切都很好。但這與成為一個擁有NBA球隊的城市是密不可分的。因為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希望待在一個具有文化吸引力的城市。而擁有一支NBA球隊會讓你在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們眼中具有這種文化相關性?！?/p>
城市里及其周邊的大多數(shù)人都同意這種觀點。不過，并非所有人。
速度——或者說是不耐煩？——似乎總是這座城市的一部分，對不住在這里的人來說這可能顯得有些矛盾。很少有外地人會以傳統(tǒng)意義上的“快”來看待俄克拉荷馬城。
但這座城市確實是在一天之內(nèi)建立起來的?；蛘哒f，幾天之內(nèi)。
正如作家薩姆-安德森在他詳述該城歷史的著作《繁榮之城》中所寫的那樣，俄克拉荷馬城有一個確切的生日：1889年4月22日。那一天被稱為“土地搶占”，當時那片被稱為“未分配土地”的領地——大約200萬英畝（約合8100平方公里）——被真正地向全世界開放，任何人都可以將其據(jù)為己有。當然，這些土地絕非真正的“未分配”，除非你指的是“未分配給白人”，而這無疑是1889年《印第安人撥款法案》[2]的本意。
[譯注]美國政府曾長期推行印第安人遷移政策，強制印第安部落從其傳統(tǒng)家園遷往西部地區(qū)。《印第安人撥款法案》正式向非原住民定居者開放“未分配”土地，允許他們進行搶占，為針對印第安人的大規(guī)模強制遷移開辟了道路。
在那一天，來自世界各地的定居者帶著他們的全部家當進入了“未分配土地”，并在此插標圈地。無政府狀態(tài)被偽裝成了一種進步。
“對可用的優(yōu)質(zhì)土地數(shù)量來說，人太多了，”安德森寫道，“但從一開始，俄克拉荷馬城這個概念就遠遠超出了它的現(xiàn)實情況?！?/p>
在這片領地被殖民后，這座城市像大多數(shù)美國城市一樣，經(jīng)歷了繁榮與蕭條的周期。然而，其蕭條期更為持久。直到20世紀90年代，這座城市都迫切需要新的發(fā)展。然而，在過去的四分之一個世紀里，很少有美國城市比它發(fā)展得更加迅速。俄克拉荷馬城已躍升為美國第二十大城市。二十五年前，磚城只有一家酒店。如今，根據(jù)科內(nèi)特的說法，那里有29家。
“在我們有球隊之前，這里的大多數(shù)人對籃球并不是那么熱衷。但要說大學橄欖球，他們可以聊上一整天?！倍砜死神R城本地的說唱歌手Jabee說道。
“對我們來說，這比籃球的意義更加重大，”他說道，“當你想到它的歷史之類的東西時，俄克拉荷馬城是這樣一個獨特的城市。人們不把我們這里看作是一個好玩的地方，或者一個值得一去的地方。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看到了變化的發(fā)生。我曾在紐約的一家迪士尼商店里，有一群人站在那里。他們在談論雷霆隊，而且他們有口音。我跟他們交談，他們大概來自瑞士或者瑞典之類的國家。我告訴他們我來自俄克拉荷馬城。他們就說，‘我們明年再來的時候，要爭取去那里看一看。’而這一切都源于看到雷霆隊所帶來的激動人心的東西?！?/p>
這座城市不僅支持雷霆隊，而且還延續(xù)了其與壘球的長期關系。女子大學壘球世界大賽上周在這里舉行，德州大學在三場比賽中擊敗德州理工大學，贏得了該項運動的第一個全國冠軍。這種關系將延續(xù)到2028年，屆時俄克拉荷馬城將為夏季奧運會的壘球和皮劃艇激流回旋項目提供比賽場館——而大部分比賽將在1329英里（約合2139公里）以西的主辦城市洛杉磯舉行。
這種夢幻般擴張的根源是一系列1%專項銷售稅一攬子計劃[3]，這在當?shù)乇环Q為MAPS（大都會區(qū)項目）。這些計劃籌集了足夠的資金來建造雷霆隊目前的主場Paycom中心，以及市中心許多其他的新建筑，而且自2001年以來還翻新了該市及周邊地區(qū)的許多公立學校。
[譯注]1%專項銷售稅一攬子計劃是一種由地方政府發(fā)起、經(jīng)選民投票批準的、稅率為1%的臨時性銷售稅計劃，其籌集的資金被嚴格限定用于一個預先公布的、包含多個公共基礎設施和資本項目的“一攬子計劃”。
雷霆隊總裁薩姆-普雷斯蒂僅用了六年時間，就從舊有強隊的灰燼中重建了一支新的強大隊伍——這是一支與此前幾乎完全依賴杜蘭特在半場進攻中的才華和威斯布魯克無限、無畏地沖擊籃筐的球隊完全不同類型的新球隊。這支球隊當然是以亞歷山大為中心，但打法更加自由流暢、更加注重團隊配合——很像普雷斯蒂作為一名年輕、嶄露頭角的高管初出茅廬時所效力的那支馬刺隊。
當然，這座城市的現(xiàn)代發(fā)展不僅是由其城市更新所塑造的，它也受到了美國歷史上最嚴重的本土恐怖襲擊事件——1995年阿爾弗雷德-P-默拉聯(lián)邦大樓爆炸案——所留下的永不愈合的傷疤的影響，那次襲擊造成168人死亡。
“當我成為市長時，我們的城市形象已經(jīng)受損，”科內(nèi)特說道，“我能從人們的臉上看到，他們所能看到的只有爆炸案。外部資本不打算在俄克拉荷馬城投資。他們?yōu)槲覀兏械酵锵В麄儾粫谶@里投錢。”
所以俄克拉荷馬城的市民必須自己率先行動起來。
自1993年以來，選民已經(jīng)四次批準啟動或者更新不同版本的MAPS，而且在2023年，他們又投票贊成在此基礎上再征收為期六年的1%專項銷售稅，這將為雷霆隊建造一座耗資近10億美元的新球館提供大部分的資金。那座場館將建在現(xiàn)有球館的街對面，位于該市舊會議中心的舊址上。
普雷斯蒂永遠——絕對——不會討論他在不到二十年內(nèi)兩次將這支球隊重塑為聯(lián)盟最佳球隊之一的個人作用。不過，他偶爾也會談論球隊如何融入這座城市的整體結(jié)構中。
“我認為，作為一個社區(qū)和一個組織，我們一直從我們所代表的、支持我們的社區(qū)中汲取深厚的力量，”他幾年前對我說道，“這深深植根于，首先，對你所擁有的一切心存感激，采取日復一日、一步一個腳印的方式。然后以樂觀的態(tài)度去嘗試影響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我認為這當然是俄克拉荷馬城的根基所在，而且這也是我們在順境和逆境中都努力保持的組織心態(tài)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我認為當你信奉這一點時，在很多方面，它都能賦予你力量。我們?nèi)栽谧瞿切┪覀冊?008年所做的同樣的事情，而且我認為這是基于一個事實，即我們所代表的城市一直是這方面的最佳典范?！?/p>
在2019年將保羅-喬治交易到洛杉磯快船隊后，雷霆隊經(jīng)歷了一些非常艱難的歲月，那筆交易將亞歷山大（以及最終用于選中威廉姆斯的選秀權）帶到了這座城市。Paycom中心的上座率下降，這既是球隊重建的結(jié)果，也是因為新冠疫情。然而，雖然雷霆隊要再次接近他們在2011年至2020年間創(chuàng)下的連續(xù)349場比賽門票售罄的紀錄還需要一些時間，但新的球迷已經(jīng)來到了球館。
“在新冠疫情以及重建期間，球迷基礎發(fā)生了更替，”科內(nèi)特說道，“我們?nèi)匀粓鰣霰瑵M，但我?guī)缀趺繄霰荣惗荚趫觯?span>現(xiàn)在來的球迷有所不同了。也許第一批球迷是有錢人，而且是俄克拉荷馬城、商會以及所有這些的支持者。這一批球迷似乎更加關注籃球本身，而不是對城市的忠誠。……這一次，他們抓住了籃球迷的心，這些球迷是由這支球隊和這個品牌培養(yǎng)出來的。你現(xiàn)在有了一代年輕人，他們在成長過程中認為我們一直都擁有一支球隊?！?/p>
自從喬治的交易以來，雷霆隊的陣容已經(jīng)徹底翻新，那筆交易也為這座城市帶來了如今大量未來首輪選秀權中的第一批，這可以幫助球隊將這段輝煌時期維持很長一段時間。這支球隊，雖然得到了強有力的支持，但仍在逐步融入這個社區(qū)。
“威斯布魯克、杜蘭特、詹姆斯-哈登，他們以前經(jīng)常來參加活動，”Jabee說道，“威斯布魯克每年都會舉辦一個喜劇秀，而且他會邀請我去做表演和主持。所有球員都會來支持。當參加派對時，你會看到雷霆隊的球員?！?/p>
但現(xiàn)在，新一代的雷霆隊球員有時間與他們的新球迷更加深入地融合，去看看在廣闊的地平線上可以實現(xiàn)什么。雷霆隊很年輕，而且擁有一種在俄克拉荷馬城特別受歡迎的職業(yè)道德。未來似乎無限光明，就像15年前一樣。就像136年前，當人們從四面八方來到這片尚未建州的土地中央，在這片倉促間建立起來的地方插標圈地時一樣。而且至今仍在這樣做。
“以一種非常瘋狂的方式開啟一座城市，”科內(nèi)特說道，“在某種程度上，那種瘋狂、那些起伏、那些高峰與低谷、那些最好的與最壞的時光，如今都已成為我們DNA的一部分。”
作者：David Aldridge
譯者：GWayNe